面臨嚴峻的疫情，廣大農村地區的供水、污水處理、廁所糞污處理等方面應當加強哪些措施？《水工業市場》全媒體平臺采訪了中科院生態環境研究中心研究員劉俊新、東南大學能源與環境學院副院長朱光燦、北京科技大學教授能源與環境工程學院環境工程系主任、教授李子富、浙江清華長三角研究院生態環境研究所常務副所長劉銳等多位水處理行業專家及企業代表。
《水工業市場》：農村污水處理強調因地制宜，目前各地區是否也應根據實際疫情而采用不同的處理方式？您對村鎮污水站點的消毒有哪些建議？
劉俊新：我國農村的特點是人口分散、聚集密度低、生態環境與經濟條件區域差異大，使得農村污水處理具有多樣性。一是處理方式有納管區域集中處理、村落集中就近處理、分戶原位處理等多種形式；二是采用技術有化糞池等簡單處理、生物處理、生態處理及組合技術等；三是農村污水處理設施分散，運維管理困難，污水處理設施多采用無人值守、巡檢的方式，且專業公司管理和村自行管理（非專業公司管理）的方式并存。因此，在疫情期間，農村污水處理仍需因地制宜，根據疫情程度采用相應的方式。鑒于農村污水處理的特點，以保障人體健康和生態環境安全為目的，建議：1）對于納管、村集中、分戶處理方式實行分類管理，明確重點，制定應急預案；建立與污水處理設施所在村的溝通機制；嚴格做好現場運維人員的安全防護，加強安全操作培訓。2）對于未發生疫情的村莊，加強管理，保證污水處理設施穩定運行。有條件的運維企業，可充分利用已建的遠程監控系統及時了解設施運行情況。3）對于發生疫情的村莊，為防控新型冠狀病毒通過污水傳播擴散，在確保污水處理設施正常運行的同時，還應提高處理設施運行維護的安全性。對此，浙江省住房和城鄉建設廳2月5日發布相關通知，可參考。4）在疫情期間，村民使用消毒劑量增大，由于農村污水水量小，水質、水量波動大，調節能力弱，應注意消毒劑對污水生物處理設施的影響。5）目前污水中病毒傳染機制及糞-口傳染機制尚不清楚，通常污水中的病毒大部分進入污泥，因此疫情期間農村污水處理裝置盡量不要排泥，必須排泥時需要做好安全防護和對污泥進行安全處理處置。此外，進入較封閉的污水處理設施空間和房間，應防止從污水逸散的微生物氣溶膠的病毒傳染。朱光燦：污水處理方式不是關鍵。關鍵是要消毒，尤其是疫情發生期間，要確保消毒單元的正常運行。一般來說，氯胺的病毒殺滅效果較差，因此，污水處理過程中要確保充分的硝化，避免消毒過程中以氯胺消毒為主。此外，降低出水濁度有利于病毒的滅活。李子富：對于未發生疫情的村莊，針對污水處理設施的完善程度不同，重點強化消毒，防止排出的標準不高的污水等糞大腸菌群數過高，相應地減少病毒濃度；對于發生疫情的村莊，首先對產生疫情的住戶進行徹底消毒，對其排出的污水也需要進行消毒處理，整個農村污水處理系統出水也要保證進行消毒。劉銳：消毒在疫情情況下很重要，但根據疫情調整處理工藝很難做到。我個人認為，做好農房的雨污分流和化糞池建設，不讓雨水和灰水進入化糞池，盡量保證化糞池有充分的厭氧時間，是農村對疫情的最基本屏障。前兩天生態環境部印發的《關于做好新型冠狀病毒感染的肺炎疫情醫療污水和城鎮污水監管工作的通知》，村鎮污水的監管沒有提，但農村地區通過糞便和污水進行傳染病擴散的風險比城市更大。有關冠狀病毒的氯消毒效果，國內外已經有一些報道，比如日本2005年有篇文章報道了SARS冠狀病毒比f2噬菌體或大腸菌對氯消毒更敏感。因此，氯消毒可能是農村應急防止疫情通過糞便和污水傳播的手段。建議村鎮污水站點今后增設出水消毒設施。即便是平時因條件限制不能消毒，但也可以做到在疫情期間快速啟動消毒應急措施。出水的氯片消毒便于維護，且成本低廉，故優先推薦。朱兆亮：疫情期間，各地應當提高污水設施運行的安全級別，現有的村鎮污水處理設施要做好警示標志和安全距離防護；要重視消毒工序，保障尾水監測余氯指標達標。疫情比較嚴重的農村地區，也可考慮在處理設施前端的調節池投加消毒劑，存在疫情的農戶應做好單戶污水排放前的消毒預處理；同時為保障設施運維人員的安全，盡快建立健全云監控運行平臺，實現對分散布置的村鎮污水設施在線巡查、管理、操控，減少人員與污水處理設施的接觸頻率。新建村鎮污水處理設施要全面分析污水來源，嚴格污染源分類，要綜合考慮選址與疫情的關聯性，遠離人口密集地；處理工藝選擇應優先考慮未來運維簡單、易在線管控的技術，重視處理后尾水的排放安全性和回用安全性。另外，還應重視污泥處置的問題，應當做好污水處理站脫水機房和污泥堆放地點的安全防護，適當增加消毒頻率和建立安全的轉運機制。《水工業市場》：各地村鎮污水排放標準是否應在特殊時期進行調整？是否需要制定村鎮污水應急策略標準？朱光燦：目前已有26個省（市、自治區）正式發布了農村生活污水排放標準，其中河北、山西、山東、浙江、海南、寧夏、新疆、江蘇等8個地區的標準中規定了出水中糞大腸菌群的限值。江蘇省的《村莊生活污水治理水污染物排放標準》（DB32/T 3462—2018）將糞大腸菌群作為選擇控制項目，規定在發生疫情時進行檢測。沒有必要制定農村污水應急策略標準，但應規范操作，加強出水消毒。朱兆亮：各省區在2019年相繼出臺了貼近當地實際情況的村鎮污水排放標準，在當前重大疫情面前，總體來講，排放指標沒有必要大幅度修改調整。為保障處理后排放水的生物安全性，可提高消毒標準，參考SARS時期最嚴格的針對傳染病醫療機構的排放標準——氯化消毒的糞大腸菌群排放標準由900 MPN/L提高到500 MPN/L，接觸時間為1.5小時，余氯量大于6.5mg/L；采用臭氧消毒的糞大腸菌群數排放標準由500個/L提高到100個/L，同時污水懸浮物濃度應小于20mg/L、大腸菌群去除率不小于99.99%。《水工業市場》：您對村鎮污水站點的消毒有哪些建議？朱光燦：一般小型裝置多采用片劑次氯酸鈣或三氯異氰尿酸緩釋的方法，即將這些片劑置入消毒容器中，在處理水流經消毒容器時消毒劑溶出進行消毒。采用次氯酸鈉、二氧化氯、臭氧消毒也可以。消毒劑按氯計投加量可為3~5mg/L，并保證不小于30min的接觸時間。
李子富：對于發生疫情的村莊，建議在污水處理站進水口也要進行消毒處理。劉銳：懸浮物往往是造成目前村鎮污水設施出水超標的主要指標，懸浮物高時加氯消毒和紫外消毒往往都沒有效果。發生出水懸浮物濃度偏高的原因，可能是由于進水碳源負荷偏低、反應池中生物填料填充密度小、二沉池固液分離性能不佳、雨水沖擊負荷大等造成的。村鎮污水處理設施出水消毒有效的前提，是充分去除這些懸浮物。因此，在增設出水消毒設施之前，首先要降低出水懸浮物含量，對設施的懸浮物截留性能進行提升。
《水工業市場》：疫情期間村鎮供水應注意哪些問題？有何應急建議？
朱光燦：需重點關注飲用水的微生物指標。美國環保局飲用水水質標準規定腸道病毒的削減率不低于99.99%，而我國現行《生活飲用水衛生標準（GB5749-2006）》在微生物指標方面僅有總大腸菌群、耐熱大腸菌群、大腸埃希氏菌、菌落總數、賈第鞭毛蟲和隱孢子蟲6項指標，沒有病毒指標。盡管如此，由于病毒是非細胞型微生物，沒有細胞壁，與具有細胞壁的細菌相比，更易被消毒劑滅活，如果飲用水中的微生物指標能滿足水質標準的要求，病毒也得到有效去除。因此疫情期間村鎮供水重點關注微生物指標即可。飲用水微生物的控制要發揮多級屏障的作用，一個是通過各種工藝的處理降低濁度，一個是規范消毒。出廠水濁度控制到0.3NTU以下就可以保證有較好的病毒去除效果。氯對于病毒有很好的殺滅效果，但要保證有充分的接觸時間（30分鐘以上）。此外，臭氧對病毒去除效果很好，使用臭氧的水廠要保證臭氧發生器的正常運行。針對沉淀污泥和濾池反沖洗水，需投加氯消毒劑或臭氧消毒后，再進行處理處置。劉銳：村鎮供水在疫情期間要注意充分消毒，盡量不吃生菜。特別是以地表水為水源的山區，往往因為水中化學污染物少、口感好而日常凈水處理簡單，且村民不喜歡消毒帶來的口感。在疫情期間，一定要呼吁大家重視起來，加強消毒。朱兆亮：村鎮供水水源有地下水和地表水，北方農村地區使用地下水較多，處理工藝一般是井水提升后進入清水池，消毒后水泵供出，消毒方式大部分采用次氯酸鈉。南方地表水源相對較多，水廠工藝和城市水廠相近，一般采用傳統工藝，水量大的水廠采用氯消毒，水量較小的采用次氯酸鈉消毒。各種消毒劑對新冠狀病毒的滅殺效果目前缺乏理論和試驗支撐，國內還沒有統一的指導性意見。部分學者和專家認為由于新型冠狀病毒不耐氯，且離開宿主無法存活等特點，認為現有的消毒工藝足以應對，沒有必要加大氯消毒劑的投加量。村鎮供水當前的首要任務是確保穩定、可靠的供水，滿足生活和公共需要，并充分考慮水廠凈水藥劑、消毒劑保障有足夠的存量。
針對村鎮供水在疫情期的生物安全性，一是要按照水質標準，應當重點關注濁度和余氯兩項指標。濁度是微生物的一個指示性指標，盡可能低地控制出水濁度。對于余氯，要充分保證有效接觸時間。二是加強水質抽查工作，而且應盡可能關注到用水量小的管網末端。三是巡檢工作都應在確保員工防護到位的前提下開展，非緊急或必要的工作，應在疫情緩解后再開展工作。
《水工業市場》：針對疫情，村鎮污水運維人員急需掌握哪些針對疫情的基本知識和技能？
朱光燦：1）需掌握病毒傳播和防護的基本知識，做好個人防護，要避免病毒通過氣溶膠擴散傳播。2）需掌握消毒的知識和應急消毒的技能。3）需掌握含有病原微生物的污泥的安全處理處置的知識和技能。李子富：對于未發生疫情的村莊，污水處理運維工作人員應配備工作服、手套、面罩、護目鏡等用品；對于發生疫情的村莊，污水處理運維工作人員應配備工作服、手套、面罩、護目鏡、防毒面具以及急救用品。劉銳：當前村鎮污水設施運維公司的裝備配備都非常簡單，是沒有考慮疫情大爆發等應急情況的。舉個最簡單的例子，疫情大爆發后，農戶們都只能封閉在家里。平時外出人口很多的農村，一下子住戶多了起來，化糞池很容易堵塞。很多地方的村鎮污水設施運維包括了農戶的化糞池清掏，目前化糞池清掏的設備普遍很簡陋，基本不大有疾病防控措施，另外清掏出來的糞便往往也得不到妥當處置。疫情期間，用這樣的人員和設備去清掏化糞池，是有很大健康風險和疫情擴散風險的。我們政府是不是今后要考慮配備專業的化糞池清掏設備和人員，用于疫情期的應急？另外，農村化糞池清掏出來的沉渣，政府要統一安置去處，注意無害化處置。朱兆亮：疫情期間，污水處理設施運維人員要做好安全防護，操作人員均應按基本要求佩戴口罩、手套等防護用品，作業完畢后及時全面清洗。應特別注意，污水提升泵站以及格柵間等預處理單元是處理站的高風險位置，在這些場所巡視或操作時應提高防護等級，除口罩和手套以外還須佩戴護目鏡。《水工業市場》：面對可能存在糞-口傳播形式，村鎮污水處理在哪些環節應加強控制？如何加強出水監測？朱光燦：在保證污水處理設施正常運行的同時，需強化污水的有效收集，避免污水溢出、滲漏；加強化糞池的運行管理，僅收集廁所糞污；加強沉淀單元的運行管理，盡可能降低出水懸浮物含量；對出水進行消毒；加強清掏出的化糞池沉渣、處理設施剩余污泥的消毒處理。采用氯消毒時，可使用余氯分析儀檢測余氯，代替檢測糞大腸菌群數。朱兆亮：村鎮污水的收集和處理應當做好衛生防護工作，既要求農戶廁所干凈衛生、及時做好消毒工作，也要做到個人生活習慣良好，及時洗手；餐桌食物做好防護，消滅飛蟲，切斷傳播途徑；農戶的化糞池沒有管網的必須及時消毒，待到疫情緩解后，按時清掏轉運。一是設置化糞池。生活污水中含有大量的糞便、病原蟲、廚余物等，通常固體懸浮物濃度為100-350mg/L，有機物濃度BOD5在100-400mg/L。化糞池既可攔截、沉淀去除污水中懸浮性有機物和大顆粒雜質，也能對池內沉積的有機物予以局部處理。許多地區認為化糞池僅能對生活污水進行簡單、初級的處理，會產生硫化氫等有毒氣體，且因其厭氧消化作用降低了污水的有機物含量，因此有人在實施村鎮污水治理項目的時候提出不建化糞池。其實，化糞池設置的主要目的不是為了污水達到排放標準，而是消減部分病毒濃度，減少管道淤積、降低維護管理難度等。在現階段條件下，不應取消化糞池的設置。杭州市《農村生活污水處理設施提升改造技術指南》就明確提出，沒有建設化糞池的應新建化糞池，一般2-3戶應設置1立方化糞池，4戶以上可根據情況設置1.5立方或較大規模的化糞池。二是強化農戶室內污廢水分流制，讓廁所糞便污水排入化糞池，洗浴和洗滌廢水直接進入排水管。化糞池可殺滅寄生蟲、寄生蟲卵，大部分病菌都是好氧的，利用化糞池厭氧環境，致使好氧病菌在缺氧下自行消滅。化糞池污水停留時間應按《建筑給水排水設計規范》規定不少于12小時。需加強對化糞池沉淀污泥的消毒處理，未經過消毒和無害化處理的污泥，不得任意排放或用做農肥。三是加強農村廁所與化糞池管理，如：農村居民如廁采用極易溶解的衛生紙，如廁用過的衛生紙不是放在紙簍里，而是直接隨馬桶沖水進入化糞池，可以大大減少如廁用過的衛生紙與人接觸的機會，病毒在化糞池厭氧環境下得到更有效的殺毒處理。及時做好清掏工作，避免糞便溢出，避免各類動物進出化糞池傳播糞便里的新型冠狀病毒。《水工業市場》：疫情時期，村鎮污水處理應強化哪些處理手段？王俊安：村鎮污水項目點多面廣且分散的特點決定了村鎮污水處理廠站運維受疫情影響較大，尤其是現階段專業技術或管理人員無法直接到現場作業，對各廠站的穩定運行會造成一定影響。對策：一方面可利用聯盟或政府平臺加強村鎮污水處理相關的科普宣傳，包括村鎮污水處理的必要性、工藝流程、常見問題及解決方案等專業知識，科普對象重點是老百姓，通過宣傳加強村鎮居民的環保意識和節水意識；另，針對目前受疫情影響不能穩定運行的廠站建議建立并啟用應急方案，在確保安全生產的前提下，盡可能確保村鎮污水處理廠站發揮其作用。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經過這次疫情的考驗，未來廣大村鎮污水處理設施的運維水平和效果一定能夠得到較大提升。朱兆亮：疫情期間，村鎮污水的特殊處理手段應當是強化消毒工序。當前污水設施的處理工藝基本能應對疫情挑戰。受疫情影響比較嚴重的村鎮，污水處理設施可以考慮強化物化處理，較短時間內控制污水設施對周邊環境產生影響，針對疫情的有效處理工藝不在于新，而在于當前的村鎮污水處理設施能否盡快發揮污水處理的功效，而不是長期停滯處在曬太陽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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